第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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赤红的凤鸟从空缓缓而降，头顶的羽冠在风中微微颤动，一只巴掌大的小凰鸟便立在羽冠处，眼神却比底下的凤鸟还要高傲。

德丽莎在姬子怀里待了会儿，神情已经恢复正常，她看见凤鸟下来，朝着华招了招手。

凤鸟微微点头，翅膀随即幻化出红光，将自己包裹在内。等红光消退，一个年轻而沉稳的女子便捧着小凰鸟落了地。她目光在血红色的巨龙身上掠过，随后又点了一下雷电芽衣，然后她才朝着德丽莎那边走去。

德丽莎看了眼华手里的小凰鸟：“这是？”

“……具体的等会说，她是我捡到的一只凰鸟，叫识，也可以直接叫她小识。”华介绍道。

“老古董，你自己年龄大了，不要觉得其他人都年龄大啊，区区人类能有多大的寿命……”

“呃……你不是说刚重生就被我捡到了吗？”华有些困惑地低下头，“那在场的人都比大。”

小识被噎了一下，哼哼地转过头：“果然和老古董没话好说。”

德丽莎眨了眨眼，没管这只气哼哼的小凰鸟，她望向华的双眸，凝重道：“查到了？”

华神色一肃，点了点头：“就是……在龙族祖地的那一只。”那是在很久之前的，龙凰两族冲突的最后结果，那只死在龙族祖地的凰作为代价的一部分，便永久地留在了那里。龙族中最强的战士部队不灭之刃便驻守于此，如非龙族中的重要人物，他们根本接触不到这只凰。

“……明白了。”德丽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，然后又继续问，“那凤凰浴火的数据，你拿到了吗？”

华点头，吐出一个轻飘飘的词：“拿到了。”

见华不提其中的曲折，小识急得在华手掌里直跳脚，“呀，老古董你就装吧！到时候看你怎么和那些大殿里的老滑头交代！”

德丽莎瞟了一眼小识，慎重点头：“放心吧，华，有什么代价到时候尽管说。”

华怔了怔，随即淡然一笑：“学园长，不要说得这么严重，真的只是小事而已。”她转身走向梅比乌斯，低声说了什么，苏也上前加入了讨论。

一时间，空间又大体安静了下来。

雷电芽衣知道那些老师们在讨论救琪亚娜的可能性，但他们论证的数据细节，她实在是听不懂，只好走到边上去看琪亚娜。雷电龙马没让雷电芽衣靠得太近，虽然以芽衣目前的血脉浓度而言，被凰血间接影响的可能性很低，但龙马还是很谨慎地拉着芽衣的手。

这时候克莱因过来要抽雷电芽衣的一管血，说是要具体的数据看看。芽衣顺从地伸出手，看着鲜红的血液流出，她微微皱眉，又看了眼匍匐着的琪亚娜。

“怎么？”克莱因拿起试管晃了晃。

“琪亚娜她……”太安静了，雷电芽衣到此才反应了过来，琪亚娜她至现在为止还有鲜血在流出，而琪亚娜却连一声呻吟都没有。

克莱因了然点头：“开始的时候，琪亚娜还能呼痛，后来苏听不下去了，和阿波尼亚一起暂时切断了肉体和灵魂的疼痛联系。这样……也可以让她的灵魂积蓄足够的力量。”克莱因解释了一句，突然想起了什么，走到梅比乌斯身边说了几句，而后神色凝重地走了回来。

“有问题吗？”雷电芽衣神情一紧。雷电龙马也皱眉看着这边，试探性地问：“是血脉浓度太低？”

“不是的。”克莱因摇摇头，“华带来了凤凰浴火的详细数据，凤凰两族大体上将浴火分为两部分，一部分是是肉体的重生，一部分是灵魂的重生。雷电芽衣你和琪亚娜没有必要进行灵魂的重生，因此你目前的血脉浓度已然够用……但，我们现在不确定琪亚娜能否消耗掉足够的凰血能量。这只凰原来是很厉害的，即便死去了几千年，他的血液依旧保存了足够的能量。如果肉体重生完成，而凰血还未消耗完毕，琪亚娜的龙血依旧会和凰血冲突，那就前功尽弃了……我们需要一份琪亚娜未受凰血污染的血液，以此来界定更精确的范围。”

克莱因这段话说完，雷电芽衣眼前差点一黑，她听懂了克莱因这话的意思。没有足够准确的数据，那么他们的努力就有极大的可能付之东流，琪亚娜的生机也会因此湮灭。

可芽衣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血液，在这之前她怎么可能想到会发生如此的意外？

“你也没有吗？”克莱因有些失望，“……没关系，我们也可以根据现在的状态重新检测。”

雷电芽衣颤抖着嘴唇，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，手指的关节显得发白，无声的后悔席卷了芽衣的内心，如果之前她想得更多一些，那么……

“芽衣，这不是你的错！”姬子忽然挤了过来，低声喝道。

“可是……”琪亚娜的生存希望变小了，她作为伴侣，本应该想得更多，雷电芽衣嘴唇微动，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。这当然不是她的错，可她……真的非常后悔，为什么她不能多想一点呢？

姬子抬头欲敲芽衣的头，但抬到一半又想起芽衣算不得她的学生，她叹了口气，轻轻拍了一下芽衣的肩膀：“琪亚娜的血液，我有……我也没想到，琪亚娜这个脱线的举动，竟然还能用上。”

姬子的发言非常出人意外，克莱因和雷电龙马都吃惊地看了过来。雷电芽衣更是茫然地抬起头，一时间似乎还没听明白，下一刻她猛得睁大眼，眼眶中含着的泪被她甩开：“什么？”

“等我一下。”姬子留下一句话，迅速往自己的办公室跑去。

雷电芽衣呆呆地看着姬子离开，几分钟后，姬子拿着一个小盒子出现在她眼前。

“……”雷电龙马莫名觉得有些诡异的熟悉感，似乎很久之前齐格飞也有类似的举动，那时候应该是齐格飞和塞西莉亚的结婚纪念日来着？

雷电芽衣内心也有类似雷电龙马的想法，但这个想法如此地荒谬，让芽衣都不敢开口。她屏住呼吸，看着姬子打开小盒子，取出来一管鲜红的液体。

高魔力生物的血液因其富含魔力，因此只要保存得当，血液可以常年保持活力。克莱因迅速结果，拿起试管晃了晃：“血液保存得非常好……确实是琪亚娜的？”

“嗯，这个你放心。”姬子点点头，然后把小盒子扔给了雷电芽衣，“我想，这个还是给你保存比较好。”

雷电芽衣看了眼盒子里的内物，只见里面还躺着两个圆环，芽衣有些恍惚地想起她曾无意间提过在人族中流行的戒指，没想到琪亚娜竟然听在了心里。

芽衣只觉得眼眶发热，不忍细看，“啪”地将盒子盖上了。

雷电龙马暗地里咬了咬牙，没想到琪亚娜小小年纪也学会齐格飞的“卖血”了，只是他看了眼琪亚娜神色有凝重了起来，他回忆着代代相传的要点道：“凤凰之血，生机之火，灵命之机，浴火重生。”

“父亲？”雷电芽衣现在对“重生”二字特别敏感。

“……是凤凰浴火的几个重点，最重要的凤凰之血应该算解决了，你和琪亚娜的灵魂契合度也没问题，现在需要的充满生机的火……”雷电龙马皱了皱眉，“千劫……那个大名鼎鼎的火精吗？可火精的火能称之为生机之火吗？就算能，又该去哪个火山口？”

这个问题不是雷电芽衣能回答的，雷电龙马也不需要芽衣回答，他低头看了眼芽衣，然后看了眼边上的姬子：“姬子，麻烦你照顾下芽衣，我去找特斯拉他们说几句。”

“放心。”姬子点点头。

克莱因早就拿着试管离开了，梅比乌斯和苏，还有华也不见了踪迹，爱莉希雅拉着伊甸，和格蕾修科斯魔跑到操场的边缘讨论歌声的配合。站在琪亚娜边上的，现在只剩下三个人，德丽莎、姬子和雷电芽衣。

德丽莎看了一眼琪亚娜，眉头一皱：“奇怪，齐格飞和塞西莉亚怎么还没来？”

姬子摇摇头：“没有回信，只是听闻地下那边有些动乱……齐格飞和塞西莉亚他们可能被吸引过去了，瓦尔特和爱因斯坦已经赶过去了。”

“那可能是爷……奥托的手段，其他龙能联系上吗？”德丽莎按捺住焦急。

“苏说，不灭之刃应该实行管制了，幽兰戴尔她……”姬子思考了一会儿，才开口，“苏的原话是，幽兰戴尔提着长枪，带着人杀到奥托老巢去了……不过没看到有生灵，跑得很快，其他龙都没什么危险。”

“那就好……”德丽莎松了口气，她看向雷电芽衣，“我们再等等吧……”

技术细节和数据分析都轮不到她们插手，雷电芽衣默默点头，只是在心里想，以后她……她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了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天色渐黑，终于其他人都商量好了一般，一同出现在操场上。

“细节都已经确定了，这个方案成功率能达到六成。”特斯拉先通告了好消息，“不过这个操场没有办法作为场地，幸好龙马提供了一个祖上传承下来的场地。”

雷电芽衣有些惊讶，雷电家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？

“和凤血有关的，本来是你成家立业之后才会知道的消息。”雷电龙马和芽衣解释了一下，然后拿着地图点了一下，“是雷电家靠东的三百里外的一个隐形的小火山口，是我们凤鸟祖宗留下的，有很大的通道，这样子琪亚娜进去也容易很多。”

“那怎么把琪亚娜运过去呢？”

“我有一个方案——”维尔薇忽然开口。

“还是我来吧。”德丽莎和苏异口同声道。

“噗，苏，虽然我也很好奇你的龙身飞起来的时候是不是也会闭着眼。但……现在情况紧急，还是稳妥着来吧。”爱莉希雅狡黠地笑了笑，“苏你伴飞吧。”

“也可。”苏并不在意，微微点头。

德丽莎跑到一边，化作龙身。德丽莎人形偏矮，龙形倒是不见小，加之天生的力气大，翅膀的力量格外强，驮着固定好的琪亚娜倒也不碍事。

苏也变回了人形，其他人都上了他的背，飞在前头开路，雷电龙马站在最前面指路。

两头龙一前一后地起飞，向东飞去。

两头龙降落在一座高山的半山腰，山被挖出了一个大洞，雷电龙马用自己鲜血解开了封印，而后众人便看到了一个大的平台。

平台上还立着一只二十几米高的凤鸟，肉体干瘪，但羽毛还闪烁着红光。

华震惊地看了眼雷电龙马：“……你们的祖宗？”

雷电龙马领着雷电芽衣先是慎重行了个礼，然后才点点头。

“……那我需要取一根羽毛，凤与凰的族人都有确认同族的气息和终结的责任。”华看向雷电龙马，见龙马点头后才上前取了一根羽毛收好。

德丽莎那边已经将琪亚娜挪到了平台上，从平台的边缘看下去则是结实的火山岩。平台上有明显的法阵勾勒痕迹，从栩栩如生的凤鸟遗体来看，凤鸟在临死前勾勒了法阵，牵引了安眠的岩浆的力量用以维护自己肉体的长存，也平息了这些岩浆的躁动。

“千劫，这里应该可以吧？”爱莉希雅探头看了眼平台之下。

“哼，放心吧！”千劫按住面具，随后不知名金属的面具便在他手中化作了液体。他从平台一跃而下，汹涌的火焰随即蔓延而出，岩石化作浆流，片刻间便联通了火山底下的岩浆。不过他们脚下的平台大概是出于凤鸟留下法阵的原因，倒是一点热量都没传上来。

华端详了一番千劫化作的岩浆流，以她的经验来看，这火可用，她屈指弹了下衣服，小识从她怀里钻了出来，然后胸部的些微隆起便又平复了下去。小识打着哈欠开口：“终于要开始了？”

确实开始了，苏和阿比尼亚不再切断琪亚娜的肉体灵魂联系。遍布血色和伤痕的巨龙颤抖着睁开眼，金色的眸子率先投在雷电芽衣身上。

此时雷电芽衣终于不用保持距离，她抬手抚摸了一下巨龙眼部的鳞片：“琪亚娜，等着我……”

琪亚娜张了张嘴，疼痛此时已经回归她的脑海，但不等她吃痛出声，华便盘腿坐了下来。一只小巧的凤鸟灵光便从华的肉体飞出，撞入了琪亚娜的脑海之内。

与此同时，阿波尼亚伸手轻抚雷电芽衣额头：“雷电芽衣，你准备好了吗？”

“我准备好了。”雷电芽衣点点头，在琪亚娜身边坐下，。

“那么……伟大的誓约贯行万千的宇宙，忠诚的诺言穿越漫长的时空，在此命运抉择之时，雷电芽衣，你真的要放弃这个契约和诺言吗？”

克莱因割开了雷电芽衣的血管，鲜血滚落在琪亚娜身上的伤痕。

“在这命运抉择之时，我愿意、我选择、我恳请抛弃我的同伴，为此，我愿意承受古老契约的所有惩罚。”

小凰鸟落在雷电芽衣的头顶，老成地叹了口气，“哎果然还需要我来引导啊——”

樱握住腰侧的长刀，神色凝重。

“好。那么，你自由了。”阿波尼亚笑了一下。

无形的刀气已经斩下，平台上的凤鸟却忽然大放光芒，将雷电芽衣和琪亚娜都托举包裹了起来，投入了火焰之中。